“蜂蜜与花酿”酒吧。
克里夫坐在柜台上,面前放着小桶一样的啤酒杯,澄黄的酒液倒映出一双碧蓝的眼睛,宝石般明亮的双瞳却罩着抹不掉的惆怅。
克里夫盯着酒杯里的啤酒,一手握着杯耳,一手撑在柜台,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思考。
从迈克递给他这杯煮啤酒后,这位客人喝了一口就一直维持这副要喝不喝的状态,等他招呼了一圈客人回来时,克里夫酒杯里的酒还是那个样子没变过,目光凝固在某个点上,像是灵魂出了窍。
“嘿,你的长官看起来不是很正常啊。”迈克拿着抹布凑到一旁的副官身边,指了那边一动不动的克里夫。
“长官在想事情的时候就是那样。”副官看了眼克里夫,解释道。他跟了克里夫有些年头,后者有哪些小习惯还是很了解的,就比如他想事情的时候经常会陷入长久的发呆中,有一次骑士团会议上就这样当众陷入发呆,回过神来时看见所有人都在用奇怪的目光盯着他。
“看样子像是想起了些不好的事情。”迈克身为酒吧老板见识过不少人,一眼就看出克里夫眼中埋藏的悲伤和惆怅。不同于面前这位年轻骑士,克里夫身上有战士特有的沧桑和肃杀,还带着些许杀伐气息,那是只有上过战场杀过人的战士才会有的气质。
“你的长官是个了不得的骑士啊。”
“谢谢,我替长官感谢你的肯定和赞扬。”副官向迈克举杯,后者给自己倒了杯酒,两人碰杯后一饮而尽。
“呼,真爽,大冷天的就该来点刺激的暖呼身子。”迈克放下空杯子,打了个激灵。他给自己倒的是“龙息”,酒馆里为数不多几个比较烈的酒,就像它的名字一样,喝一口就像吞下一团火球。
“要来一杯吗,绝对够劲儿。”迈克看着副官的空杯子,推荐到。
“不必了,我们有事在身,不能太过松懈。”副官摆摆手拒绝,实际上按照克里夫的性格,圣光骑士团的骑士们在执行任务期间尽量或者说不能饮酒放松,克里夫本人更是在任务时滴酒不沾。
酒精会麻痹神经,让人警觉性下降,若是在执行比较危险的任务,稍有松懈就会成为致命的源头。
不过克里夫今天的情绪似乎不太好,副官看得出他眉目间的疲倦和无奈,小小地放松一下也没什么。
“不过话说最近酒馆内有出现过奇怪的人么?”副官问道,酒吧往往是各色人群的聚集地,情报流通十分频繁。迈克作为酒吧老板经常会接触各种人,也许听说过有关猎魔人的事迹?
“奇怪的人?我的酒吧经常会出现各种奇怪的人,不知道你找的是哪一类型的?”迈克扫了眼热闹的酒吧,目光所及之处各种穿着的人都有,商人、穿着麻布衣的农夫、一身制式盔甲的士兵、还有角落披着旅行斗篷的冒险家。
“南方活跃的猎魔人,你有听说过这方面的消息吗?”副官说出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又从怀中摸出一枚金币放到柜台上,“如果你能提供有价值的情报,这枚金币就是你的。”
“猎魔人?”迈克摸摸自己光亮的额头,搜索着存有海量信息的记忆。他的小酒馆每天都会出入各种身份的人,副官描述的人的打扮他也见过不少,记得之前还有三个行踪奇怪的人……
忽的,一抹金色像是雷电般击中迈克的大脑,他回忆了下那个带着头蓬的神秘女人,很像是副官口中的猎魔人。
可惜神秘女人停留在他脑海中的印象也只有那一晚酒吧里的几杯酒,还有那两个长得像蜥蜴一样的男人。至于对方的动向和更多的特征,迈克能提供的也就只有金发这一外观标志了。
副官有些失望,得到的线索都是些破碎的片段,很难连在一起形成可靠的情报,迈克所给的信息也不过是其中一个。副官最后还是给了他一个金币,并告知如果下次再见到她,请务必第一时间通知神圣教廷。
话题被就此带过,两人又聊起了城内的其他琐事。靠近无尽沼泽的边远小城总是有无数多关于沼泽和勇者的事可以吹,老板迈克又是一个健谈的人,他总是能抛出一些令人感兴趣的话题来引起别人注意。
旺盛的炉火将酒吧内烤的暖烘烘的,喝上一口暖身的烈酒,人总是能在这样的环境放松情绪,聊天的氛围轻松愉悦。
克里夫注意到副官和酒吧老板的谈话,他并没有插足其中的意思,将目光投到酒吧内。就像迈克说的那样,酒吧是聚集各色人物的场所,在这里最常见的就是佣兵和商人,前者交流情报或物色同伴,后者在寻找能够充当护卫的佣兵。
克里夫喝完杯里最后一点酒,拍拍副官肩膀示意休息时间结束,两人向迈克打了个招呼准备起身离开时,一阵冷风忽的灌进酒吧内。
挡住秋冬寒意的木门被人从外推开,伴随寒风倒灌一个浑身罩在斗篷内的人踏入众人视线,宽大的毛衣斗篷挡住了他所有的外表特征,宛如一个斗篷幽灵,让人不禁有种里面其实空无一物的诡异错觉。
他就连行走也悄无声息,克里夫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上,正示意老板迈克来点上好的烈酒。
斗篷人的出现让酒吧内安静了一会儿,随后众人接着继续各自之前被中断的话题,迈克面色如常地向他推荐酒馆内几种受欢迎的调酒,斗篷人沉吟着,似乎是在思考老板推荐的酒类。
克里夫盯了他一会儿,拿过副官手边的酒瓶将喝干的酒杯倒满,坐到斗篷人旁边:“来杯这里独特的加希烈酒如何,足够你的要求。”
斗篷人微微侧头,毛斗篷下投来两道极具压迫性的视线,克里夫一愣,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身边坐了一位帝王,沉稳,肃杀,透着仿佛要征服世界的霸气,如山岳般的气质压得人近乎喘不过气。
那感觉只有短短的一瞬,克里夫还未回过神,对方就收回了目光向迈克点点头,双手交叠轻搭在柜台上,身子坐的笔直。
迈克将装满透明酒液的酒瓶递给斗篷人,加希烧酒是诺曼城特产的酿酒,原料来自南部山谷产的加希稻谷,用特殊的方法酿造成的烈酒,普通人喝上两三杯就容易醉倒。
“克里夫·圣·希尔维斯。” 克里夫向斗篷人举杯。
斗篷人盯着克里夫,迟疑了一会儿,举杯和他碰了碰:“兰斯·路西法。”
“路西法,这可真是少见的姓。”克里夫微微皱眉,帝国人的名字是名在前,姓在后,如若为某个组织效力,则要在中间添上组织的印记。克里夫身为神圣教廷的一员,名字中带有“圣”的印记。
兰斯的姓路西法在神圣教廷看来是恶魔,邪恶的象征,这样的姓出现在神圣帝国内,是有不敬神的意味。
“抱歉,我的故乡太过偏远,那里信息封闭,对外界接触很少。我的家庭没有接触过神圣教廷,信仰方面还是一片空白,冒犯了还请谅解。”斗篷人注意到了克里夫有胸上神圣教廷的徽记,反应过来在他面前的是一位来自神圣教廷的骑士。意识到自己的姓名可能存在某些忌讳,斗篷人解释道。
克里夫并不在意,对方的解释不卑不吭,情有可原,这在他看来是这样的。如若现在这里坐着的是法兰克那个疯子,可能就要将这番言论定义为蔑神罪,一边狂叫着消除异端,一边拔出大斧子将周围的一切毁于一旦。
狂信徒的可怕克里夫早已在长久的相处中深刻地体验过了,上一秒还在和你谈笑风生的信徒可能下一秒就因为你的一句话而拔刀砍掉你的脑袋,为此克里夫没少拒绝过来自法兰克的决斗挑战。
“信仰是自由的,神圣教廷并不强迫任何一个人信仰圣光。你的姓传自你的父亲,这是你的权利与自由,就算是我也无权干涩。”克里夫摆摆手,上下打量斗篷人的毛斗篷,“看得出你是个四处奔波的冒险家?”
“我的父亲并不想让我封闭在那狭小的故乡,于是在我成年时将我送往外界,那之后我游历世界,增长见识的同时提升实力。”斗篷人说,他的目光注视着手里的杯子,这让克里夫很难看清他斗篷下的样貌。
“你有一个开明的父亲,父辈优质的教育注定你也会是一个明智的人。”
“感谢你的赞扬,我一向以我父亲为傲。”斗篷人举杯,两人再次相碰,一饮而尽。
男人间的话题如果有酒精的润滑,一向进行的十分流畅。不知是谁曾说过,男人们凑在一起的原因无外乎酒与女人,美人促进话题,烈酒增进友谊。
副官看着克里夫和兰斯一时半会儿聊不完的样子,再向迈克要了几杯继续他们之前的话题,这个休息时段看样子是要往后延长一会儿。
“兰斯,关于南部猎魔人的消息,你有听说过么?”话题打开后,两人间的称呼不再生分,互相间开始直呼其名。克里夫想到兰斯游历大陆许久,也许会有关于南部猎魔人的相关情报,试探着问道。
兰斯举杯到嘴边的手微微顿了顿,沉吟了一会儿,放下酒杯笑道:“正巧,我也在找他,相关情报知道的并不多,不过他的踪迹去向我倒是清楚一点。”
“据可靠消息,他最近正在向西面的魔族战线靠近,不过具体在哪个位置,我也不清楚。”
“西面战线啊…..”克里夫微微皱眉,手指指腹摩挲着杯身,“他是要去参加对魔族的战争么。”
“不清楚,他的动机能猜到的话,猎魔人也就不会神秘了。”兰斯喝着酒,斗篷下露出他勾起的嘴角,“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他的所有行动都在针对魔族。”
“多谢这次的情报分享,我会进行核实确认的。”克里夫点点头,这是一条有价值的情报,剩下要做的就是核实它的准确性与真实性,这会为他们寻找对方踪迹提供一条明路。
“这次差不多就这样,如果下次还能遇见,我们……”克里夫说到一半的话被忽然推开的酒吧大门打断,来人似乎十分紧急的样子,厚实的木门被一把撞开,一个披着斗篷,顶着被风吹得宛如鸡窝般头发的男人跌跌撞撞冲了进来,手里举着一纸公文。
“紧急招募,紧急招募!一支二十名魔人组成的队伍入侵了南部溪谷,探子回报它们正前往西南方向的曼谷村,现紧急招募佣兵勇者参与魔人阻击战!事态紧急,即日出发!”
男人公鸭般的嗓音在酒吧内回荡,原本还热闹的场所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以及他说出的下一句话。
“悬赏:一个魔人族头颅,五十金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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